乌克兰战争的八个教训

2022-06-19

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2月24日下令入侵乌克兰时，他的设想是迅速占领基辅，乌政府更迭，就像苏联1956年对布达佩斯和1968年对布拉格进行干预时一样。但事与愿违，战争仍在激烈进行，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结束、怎样结束。

虽然一些观察人士敦促早日停火，但也有人强调对俄罗斯侵略行径加以惩罚的重要性。但最终，结果将取决于实际的情况。现在猜测战争何时结束为时尚早，因此，有些结论显然是不成熟的。例如，随着战斗从基辅以北郊区转移到顿巴斯东部平原，坦克战时代已经结束的观点遭到了驳斥。

不过，即使现在是早期阶段，世界至少也从乌克兰战争中得到（或者再次得到）八个或旧或新的教训。

第一，核威慑是有效的，但它更多取决于相对的利害关系，而非能力。西方国家被吓住了，但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普京的威胁阻止了西方政府向乌克兰派遣军队（除了武器装备）。这种结果并不表示俄罗斯的核能力更胜一筹，而是反映了两者之间的差别：普京将乌克兰定义为至关重要的国家利益，西方却将乌克兰定义为重要但却不那么至关重要的利益。

第二，经济上的相互依赖并不能防止战争。尽管这一教训曾被广泛认同，尤其是一次大战在世界主要贸易伙伴之间爆发后。但这个教训却被前总理格哈特·施罗德等德国政策制定者忽视了。也许是希望双方知道打破贸易关系会付出高昂代价，施罗德政府让德国增加了对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进口和依赖。但是，尽管经济上的相互依赖会增加战争成本，但它显然不能阻止战争。

第三，不平衡的经济相互依赖有可能被依赖度较低的一方武器化，但当利害关系对等时，这种相互依赖是难有作为的。俄罗斯依靠能源出口收入为战争提供资金，欧洲则过于依赖俄罗斯的能源，无法完全切断。这种能源的相互依赖关系大致是对等的。（另一方面，在金融领域，俄罗斯更容易受西方制裁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所受伤害可能更大。)

第四，尽管制裁会增加侵略者的成本，但制裁决定不了短期结果。据报道，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伯恩斯（美国前驻俄大使）去年11月曾与普京会面，警告对方入侵将引发制裁，但无济于事。普京也许不相信西方能在制裁问题上保持团结。（另一方面，虽然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宣称与俄罗斯的友谊“没有上限”，但他对普京的支持有限，也许是因为担心中国被牵扯进美国的二级制裁。)

第五，信息战发挥了重要作用。正如兰德公司的约翰·阿奎拉20年前指出的，现代战争的结果不仅取决于谁的军队获胜，还取决于“谁的故事赢了”。事实证明，美国精心披露有关俄罗斯军事计划的情报，这对“预先戳穿”普京在欧洲的叙事相当有效，在入侵如预测的那样发生时极大促进了西方的团结。

第六，硬实力和软实力同样重要。虽然短期内胁迫战胜了说服，但软实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挥作用。巧实力（Smart power）是将硬实力和软实力结合，使之相互充实而不是相互矛盾的能力。普京没有做到这一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暴行引发了人们的强烈反感，以至于德国最终决定叫停“北溪二号”天然气管道项目，这是美国多年施压也未能得到的结果。相比之下，曾是演员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用专业训练过的演戏技能为他的国家展示出一幅迷人画面，不仅赢得了同情，还获得了对硬实力至关重要的武器装备。

第七，网络能力不是万能的。至少从2015年以来，俄罗斯就使用网络武器干预乌克兰的电网。许多分析人士预计，在入侵之初，俄罗斯将对乌克兰的基础设施和政府发起网络闪电战。然而，尽管有报道说战争期间发生了多次网络攻击，但没有一次酿成大范围的后果。当Viasat卫星网络被黑客入侵时，泽连斯基继续通过Starlink提供的许多小卫星与全世界的观众交流。而且，经过锻炼和经验积累，乌克兰的网络防御能力已经得到改善。战争开始后，与网络武器相比，动能武器为指挥官提供了更好的及时性、精准性和损失评估。使用网络武器，你并不总是知道攻击是成功还是已被修补，但使用炸药，你就更容易看到它的作用并评估损失。

最后，也是最重要最古老的教训之一：战争是不可预测的。正如莎士比亚400多年前写的那样，一个领导人“发出屠掠号令，释放战争恶犬”是危险的。承诺打一场短期战争，这是极其凶险的诱惑。众所周知，1914年8月，欧洲领导人曾期望军队“在圣诞节前回家”。相反，他们打了四年仗，其中四个领导人丢了王位。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时，华盛顿许多人都预测事情将是轻而易举的（那年5月军舰打出了“完成任务”的横幅），但这一努力却陷入困境许多年。

现在，普京释放了战争恶犬，但它们也许会让他受到反噬。

全文翻译自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原文标题“Eight Lessons from the Ukraine War”（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