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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关税战如何让全球一体化支离破碎

2025-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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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最终决定之前,特朗普政府曾就是否对其他国家征收对等或基准关税进行了数月讨论。在对等关税计划里,正如特朗普总统喜欢说的那样,“他们(其他国家)收我们多少钱,我们就收他们多少钱”。另一个选项是兑现其竞选承诺,征收高达20%的全球关税,而这几乎影响到所有与美国存在贸易往来的国家。

此外,特朗普总统团队还公布了一系列针对特定行业的新关税,这可能对关键矿产及用这些矿产制造的产品造成冲击。

经过激烈的讨论以及相互矛盾的媒体报道,特朗普总统终于宣布了他的贸易计划:对所有进口产品征收10%的基准关税,对“不良行为者”征收“折扣对等关税”(对日本征收24%,对欧盟征收20%),对中国征收34%的新关税。不出所料,这是一个建立在对等关税和基准关税基础上的保护主义计划,它缺乏经济依据。

五年前,特朗普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的关税高达4000亿美元,占受影响贸易总额的90%以上。如今,美国对加拿大、墨西哥和中国加征的第一轮关税总额可能超过1.3万亿美元,相当于五年前的3.5倍多。

但随着新一轮关税、国际关税和基准关税的实施,以及也许比预期更猛烈的报复性措施,未来情况可能更糟。经过二战后数十年的全球化进程,这些相互依存关系的瓦解会需要更长时间。不过瓦解的过程已经开始了。

世界贸易暴跌

全球经济一体化通常以世界贸易和投资来衡量。二战后全球化浪潮主要惠及发达经济体。1980年之后,以中国为首的发展中国家才打入世界制成品和服务市场,开始吸引外资。

2008年,全球经济陷入衰退,全球化时代黯然失色。之后,20国集团合作前景黯淡,全球增长前景也随之黯淡。2019年后,中美贸易休战带来的短暂成果被新冠疫情和严峻的国际经济形势破坏。在特朗普总统第一任期(“特朗普1.0”),贸易占全球GDP的比重回落至15年前的水平。

针对墨西哥、加拿大和中国的第一轮贸易战过后,贸易下滑正在加速,速度比2018年更快。随着第二轮贸易战的开始,即单边“对等关税”和/或“基准关税”的推出,这种下滑趋势将恶化,并可能加剧通货膨胀和增长停滞,形成一种破坏性的滞胀组合。

但如果把宏观局势分解开来,就会发现差异。关税战升级为国际贸易战时,依赖贸易的经济体首当其冲。欧元区经济体是重要的贸易国,但它们主要是与其他欧洲国家进行贸易,因此受到最大影响的只是它们与美国之间的贸易。

日本受益于特朗普1.0,因为其主要打击对象是中国。但由于日本也未能幸免国际关税战,其经济下坡路已然开始。2008年以来,中国已将其增长动力由出口和投资转向消费和创新,其结果是,贸易占中国GDP的比重从60%以上稳步下降至37%——中国在2000年左右首次达到这一水平。

美国的贸易占比相对较低,约为20%至25%。过去,华盛顿认为国际多边合作至关重要,不容冒险。但那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冲击全球贸易:部分经济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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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投资暴跌

2008年全球危机爆发前,全球投资飙升至近2万亿美元,外国直接投资(FDI)占全球GDP的5.3%(净流入占GDP的比重)。2008年经济严重衰退之后,FDI的比重下降了一半以上,降至2.4%。2017年,全球经济复苏基本面已基本成型,然而由于特朗普1.0时期的关税战,外界预期的全球投资反弹落空。2020年,FDI比重暴跌至1.4%,这是30年前首次达到的水平。

此后出现了一系列雪上加霜的事件,包括新冠疫情引发的经济衰退、美国/北约领导的乌克兰代理战争,以及美国武装和资助的以色列在加沙发动的代理战争,更不用说一系列新冷战。特朗普1.0结束后,外国直接投资占比回升至2.4%。人们原本预期拜登政府会取消大部分不合理的关税,然而,拜登政府不仅沿用了特朗普的关税政策,还扩大了关税范围。因此,这一比重目前已暴跌至仅有0.7%,全球投资首次达到这一水平是1981年(距今已有44年)。

但各经济体之间也存在着耐人寻味的差异。在欧洲,外国投资(按净流入占GDP的比重计)长期以来一直波动较大,但全球化的辉煌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高峰时,该比重达到10%,甚至在2010年代中期,也就是英国脱欧、疫情和战争爆发之前,也一直在7%左右,但特朗普1.0让它暴跌为负,特朗普2.0开始时更达到-2.2%的历史低点。

在中国,外国直接投资的比重在1994年达到顶峰,超过6.2%。由于美国对盟友和地缘政治的强制施压,目前该比重徘徊在0.3%以下。同样,日本在特朗普1.0时期获得的利益如今也已减少,比重徘徊在0.5%以下。

在美国,这一比重在2000年互联网革命后达到最高,为3.4%,特朗普1.0贸易战爆发前的2015年仍在2.5%左右徘徊,如今仅为当时的一半。由于不必要的关税摩擦和地缘政治冲突,外资净流入如今已是美国上世纪80年代末的水平——这可是40多年前的事情。

随着特朗普2.0的到来,新一轮暴跌迹象已经出现,而且这次是更为严重的暴跌。

冲击全球投资:部分经济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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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碎片化的全球代价

本质上,“去全球化”反映了国家间经济流动的收缩,无论以世界贸易还是投资衡量都是如此。直到最近,这一现象仍然是普遍的。

特朗普1.0时期,“去全球化”是源于政策选择,如关税战、结构性力量被削弱,后者因为技术进步、运输成本降低以及离岸外包活动,曾在2008年之前刺激经济快速实现一体化。

几年前,我评估过这些代价,当时主要是集中在中美贸易摩擦上。随着美国贸易战的国际化和范围扩大(这两者都已成为现实),随之而来的损失可能更加严重,无论是经济成本还是人力成本。

“去全球化”是特朗普议程的策略,而非战略,其最终目的是造成地缘经济碎片化。正如IMF所言,这是“政策驱动下对全球经济一体化的逆转”。IMF副总裁吉塔·戈皮纳特警告说,鉴于全球经济增长前景是数十年来最疲软的,“我们几乎无法承受另一场冷战”。

如果说拜登政府试图与美国盟友合作,将美国霸权“多边化”,那么特朗普政府是希望通过向世界其他国家发号施令,将美国霸权“单边化”。前一种情况下,贸易战主要针对中国,也针对一些主要贸易经济体。后一种情况下,美国以外的所有经济体都应向“美国优先”致敬,或者向美国缴纳经济租金。

在此过程中,较贫穷的全球南方经济体(特朗普总统曾对其中许多国家出言不逊)将付出相对最大的代价,无论是经济成本还是人类生活。

全球一体化不再处于十字路口,经济冷战已经开始,全球化正在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