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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余永定 中国世界经济学会前会长

如何减少中国过剩产能?

2024-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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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河北省唐山市钢铁厂的一名工人。中国各行各业都在努力应对巨额债务和产能过剩,这是信贷扩张的后遗症,信贷扩张曾推动了中国经济数十年的惊人增长。照片:法新社

最近几个月,中国产能过剩一直是全球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讨论的主要话题,也是争议的根源。这些担忧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它们过于夸张,而且是可以解决的。

过去40年,中国从以物资短缺为特征的计划经济,转为在总需求不足和经济过热之间摇摆的市场经济。每当产能过剩时,政府往往试图消除过剩的产能,例如2003年针对钢铁业产能过剩的措施导致许多钢厂关闭。

2008 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中国的对外出口大幅下降,导致经济增长大幅放缓。2009 年第一季度,中国 GDP 增长6.1%,为十多年来的最低水平。为了应对此次冲击,中国政府推出了 4 万亿元人民币(5600 亿美元)刺激计划。在大量投资的推动下,固定资产投资2009年同比增长30.1%,2010 年增长23.8%。中国经济强劲反弹,2010 年实现了10.6% 的增长。

虽然总需求迅速增长,但总供给却未能跟上,因为新的投资提高生产能力需要时间(滞后时间取决于投资类型。)这种不匹配导致通货膨胀上升,2010 年消费者价格指数(CPI)上涨了3% 。

2011 年 3 月,CPI 涨幅达到5.4% 的峰值时,中国政府宣布当年的首要政策重点是抑制通货膨胀。政府确实抑制了通货膨胀,2009 年到 2011 年,中国的预算赤字占 GDP 比例从2.8%下降到 1.1%,新增信贷从 9.6 万亿元下降到 7.5 万亿元。

但是,过去投资创造的生产能力即使没有投入使用,也已经形成。因此,随着财政和货币紧缩政策导致总需求减少,新的供需矛盾出现。许多行业产能过剩加剧,包括钢铁、汽车、水泥、电解铝、农药、光伏和玻璃。

此时,CPI 增长已跌破3%,生产者价格指数也处于负值区域。这种情况下,应对产能过剩的典型措施,应该是恢复财政和货币扩张,从而刺激经济。然而,中国政府决定继续执行紧缩政策。结果,2012 年 GDP 增长跌至7.7%,此后持续下降。

事后看来,即使政府在 2011 年没有采取财政和货币紧缩政策,通胀压力也完全有可能在之后有所缓解,因为新产能在逐渐形成。如果决策者在 2012 年采取适度的财政和货币扩张政策,同时鼓励市场在消除行业过剩产能方面发挥决定性作用,中国很可能在随后几年实现更高的 GDP 增长速度。

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但可以吸取教训,创造更美好的未来。对中国而言,这意味着今天应该实施更具扩张性的财政和货币政策,这将有助于减少宏观经济层面的“产能过剩”(相当于“有效需求不足”),同时为消除行业层面的产能过剩创造更多空间。在这一过程中,中国政府应该让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

所有这些措施都将极大地改善中国的贸易平衡。尽管各国没有理由以“国家安全”的名义推行贸易保护主义政策(虽然美国一直在这么做),但中国必须遵守世贸组织的规则。

在这方面,本月初举行的中国共产党二十届三中全会令人鼓舞。会议公报指出,中国计划“提高本国经济开放能力”,培育“外贸新动能”,并通过扩大与其他国家的合作,建立“新体制”以促进开放的全球经济。只要各方致力于互利互惠、相互尊重的合作,任何贸易争端都是可以解决的。

全文翻译自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原文标题“How to Reduce Chinese Overcapacity”(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