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简体繁體
【热点话题】:美国大选 中美关系 全球治理 气候变化 脱钩
中文英文中英对照
  • 裴敏欣 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教授

稳定中美关系的路线图

2020-12-01
2388ac50279a783e9332957c89ba168e.2-1-super.1.jpg

制定行之有效的战略同中国竞争、合作、共存,将是美国当选总统拜登面临的最棘手外交政策挑战之一。而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中美关系几乎肯定会进一步恶化。

就在大选投票前夕,唐纳德·特朗普总统曾公开指责中国,称新冠疫情耽误了他的连任。他同时毫不掩饰地发出威胁。眼下就要离开白宫了,特朗普有可能批准更多的惩罚措施以泄愤,并束缚拜登新政府。就算中方克制,对特朗普的最后一搏不做回应,但某些措施也许过于令它感到痛苦或羞辱,以至于难以接受,同时也让拜登接手的中美关系被破坏得无法修复。

鉴于当前美国大部分政治建制派和公众对中国有很强的抵触情绪,拜登不太可能改变特朗普对华政策的根本宗旨。中国仍会是美国最重要的地缘政治对手,在可预见的将来,遏制中国崛起将是美国外交政策的构建原则。

不过,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将明显有别于特朗普零和式的“美国优先”。拜登的战略考量是,中美冲突会是一场长达数十年的马拉松,其结果首先取决于美国能否继续保持并加强竞争优势,包括经济上的活力、技术创新力和意识形态的吸引力。

因此,除了集结美国的传统盟友,拜登还将致力于解决基础设施老旧、人力资本基础欠缺、研发资金匮乏等问题,以便在国内强化美国的实力。另外,在特朗普政府看来,中美没有合作空间,而拜登政府会认为,两国在气候变化、疫情和核不扩散等领域进行互利合作既可取,也是必不可少的。

拜登着眼于塑造一个更精细的、可持续的长期对华战略,会很快使中美之间的冷战出现令人喜闻乐见的暂停。弱化乃至结束特朗普的贸易战,同样符合他的短期政治利益,因为美国经济需要借助一切可能,来走出疫情引发的衰退。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中国领导人同样得出结论,认为他们如今已无法摆脱与美国的全方位冲突,但缓和两国的紧张关系同样符合他们的短期政治利益。中国显然认为时间是在他们一边,因为未来十年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会继续快于美国,整体的力量平衡会逐渐向有利于它的方向转变。而在当下,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首要任务,就是在本国处于相对弱势的时候,避免同美国的紧张关系继续升级。

虽然拜登和习近平的短期利益可能是一致的,但要全面缓解中美紧张关系,他们双方还必须投入适量的政治资本,表达稳定双边关系的意愿。

较易取得收效的地方与文化有关。中国应重新接纳2020年春天被它驱逐的美国记者,当时这样做是为了报复美国对中方记者的限制。中方还应承诺向美国记者发放长期签证,让他们有更多在中国国内工作的自由,而美方则应取消对中国国家新闻机构的限制。

重开领事馆将是另一个积极步骤。7月下旬,美国以未经说明的经济间谍活动为由,强令中国关闭了驻休斯敦领事馆。作为回应,中方也关闭了美国驻成都领事馆。这种一报还一报的策略不必要地加剧了双方的对抗,纠正这一错误,撤回这些决定,对两国来说都有好处。

接下来,中美两国还应强调双方准备就气候变化问题开展合作。中国首席气候谈判代表和美国新任气候特使、前国务卿约翰·克里应安排会晤,重申各自对2015年巴黎协定目标的承诺,并探讨可能的联合倡议,为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注入新动力。

比较棘手的问题是台湾,它已再度成为中美两国潜在的军事爆点。无疑,中方会敦促拜登重申美国坚持“一个中国”政策,而拜登政府也应要求中方弱化对台湾的威胁,重申和平解决台湾地位问题的愿望。通过外交上的精心设计,达成一个现实的妥协,则有望缓和台湾海峡的紧张局势。

不过,中美关系进一步稳定的最大障碍还是贸易战。2020年1月,两国达成“第一阶段”协议,暂时中止了(但未结束)这场今人记忆中最严重的贸易冲突。倘若特朗普在离任之前没有废除该协议,拜登和习近平就必须立即重启谈判,以避免一场迫在眉睫的灾难。这是因为,中国已不可能满足特朗普政府的要求,在2020-2021这两年期间增加购买2000亿美元的美国商品和服务。现实的解决办法也许是达成一个更加全面的第二阶段协议,延长中国履行购买承诺的时限,并要求中方保证实施被第一阶段协议漏掉的结构改革。

这一温和的路线图或许不会改变中国与美国的大国冲突轨迹。但是,虽然存在根本性分歧,却表达合作的意愿,如此一来拜登和习近平就可让国际社会相信,这两个国家都是冷静的头脑占据上风。

全文翻译自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原文标题“A Roadmap for Stabilizing Sino-American Relations”(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