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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崔立如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前院长

多极时代的秩序建构

2016-03-29

当前,在全球范围内,决定未来国际秩序演变方向的两大发展方兴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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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在全球力量结构层面,权力向更多力量中心扩散,开始新一轮的权力平衡。美国力求在去(美国霸权)中心化的多极秩序中继续保持主导地位,为此加强对新崛起力量中心的制衡。大国在地区层面的竞争与合作呈现更加复杂的态势。地区大国变得更加活跃,力求在地区秩序的形成中扮演更加重要角色,相互间竞争日趋激烈。与此同时,在联合国等国际组织中权力分配的重新调整,成为新格局下国际秩序的另一重要组成部分。

其二,在国家关系形态,即国家间的关联程度与交往方式层面,因经济全球化的深度推进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国家间在经济上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分割的相互依存关系。社会与人员流动达到前所未有的开放和便利程度,科学技术的革命性发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也改变了国家间的关系形态。数字化和互联网运用的飞速普及,互联互通从虚拟空间跨进现实空间,世界日益网状化。今天我们需要在这个网状世界的大图景中,重新定义国家关系的概念。

当前及可预见的未来,新的力量格局与国家关系形态,构成21世纪前半叶国际秩序演变的两个维度。作为国际秩序的基本单位,国家及其外交政策,目前就处在这两个维度各自产生的动力学相互冲突的巨大矛盾之中。

在力量结构维度,基本思想和思维方式是现实主义的,崇拜社会达尔文主义、霍布斯秩序和洛克的竞争法则。外交政策的主导意识是,国家间竞争是绝对的,合作是相对的,战争是政治的继续,或最后手段和极端的形式,和平是国家间的暂时妥协。国家永远要防范对手,为应对最坏的情况作好准备。在当下的格局转换中,失衡、失序产生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人们更倾向于上述悲观主义的思维方式和政策倾向。这是多极格局国际秩序面临的重大挑战。悲观主义导致相互之间不信任与防范措施加剧,形成恶性循环,从而加大了发生对抗的风险。

在国家关系形态维度,基本思想和思维方式是理想主义、和平主义、建构主义的。外交政策的主导意识是,地球是我们的共同家园,共同存在是各自未来存在的基本条件,对抗是两败俱伤,战争是毁灭,应当被政治所淘汰,永久和平是国家间政治的最高使命,合作是全球化时代的基本存在方式,公平与正义应当成为国际秩序追求的主要目标。

当下的国际秩序和地区秩序在这两个维度发展之间寻求平衡,国家关系和各国外交无不在新旧两种发展趋势所产生的巨大张力和矛盾中挣扎。我们现在很难预测多极时代国际秩序的前景,但可以认为,国家间的互动向哪一个方向引导,将具有决定性意义。其中,大国的作用更是举足轻重,而亚太地区(主要指东亚与西太平洋)将可成为中美两国就此发挥建设性作用的主要舞台。

亚太地区现已成为新的世界经济和政治重心所在,新兴力量崛起与政治多元和文化多样发展并存,同时也是多极时代大国竞争与合作的主要博弈场所。全球化造成东西方文明在亚太地区的强烈碰撞,同时促进两者间的相互学习和借鉴。亚太地区经济发展的成功经验再次证明,东方文化的巨大包容性和务实精神可以最大限度地吸取西方文明的精华。可以说,东西方文明的互补性结合是亚太地区巨大活力和无穷潜力的重要来源。这些对多极时代的地区秩序建构具有重要意义。

当前,前文所描述的力量格局维度和国家关系形态维度相互矛盾的发展趋势,在亚太地区表现得十分突出,但是并没有形成尖锐的对立。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经济发展依然占据国家关系的主导面。然而,政治发展(包括中美等国家之间的政治关系和地区层面的政治建设机制等)滞后是显而易见的,并将日益成为地区秩序建构中的突出问题。这也正是中美关系进入新时期所面临的重大挑战。在多极格局下,中美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如何处理好两个大国之间合作与竞争交织的战略关系,已在相当程度上与亚太地区秩序问题相关联。

全球化进程已经极大地改变了地区国家间的关系形态,利益共同体的纽带日益发展,合作将成为未来共同存在的基本要求。这是中美两国都必须面对的历史性变化。其含意不仅是双方间的战略竞争凸显,更在于中美需要开展战略合作来应对共同面临的问题。合作建构亚太地区秩序,是双方的根本利益所在,也是两个大国对这一地区应该履行的历史责任。

中美之间的战略竞争已经成为地区秩序的重要问题。以合作建构地区秩序的大思想来处理战略竞争问题,可以为建设性对话和政策思考开辟更广阔空间。将合作应对地区热点问题放到共同建构地区秩序的思考框架中,更有助于探索发展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政治战略维度。毫无疑问,合作建构未来地区秩序必须基于既存的现实关系。现实主义大师基辛格在其《世界秩序》一书中强调,尽管世界已发生巨大变化,政治家的“历史感与地缘政治意识依然至关重要”。基辛格这样说,是因为他认为均势原则始终是国际秩序的基本规则。然而,时代的变化,不能不为“历史感和地缘政治意识”赋予某种新的含义。我们能否深刻认识新时代的含义而有所超越,可能关系到中美两国关系和亚太地区秩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