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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以来,五角大楼官员一直在制定新的《国家安全战略》,建议特朗普政府优先保护本土和西半球,而不是应对新保守主义者所谓的“中国威胁”。
奥巴马-克林顿政府时代的“重返亚洲”战略实施以来,美国军方一直专注应对“来自中国的威胁”。而这份《国家安全战略》的战略方向截然相反。在很大程度上,特朗普忠实拥护者制定的新版《国家安全战略》推翻了特朗普第一任政府2018年版《国防战略》的重点,即将遏制中国置于五角大楼工作的首要位置。
五角大楼政策主管埃尔布里奇·科尔比领导了《国家安全战略》的起草,他在特朗普第一任期曾参与2018年版的撰写。尽管长期以来对华立场强硬,但在希望美国摆脱对外承诺方面,他与副总统约翰·万斯保持一致。
新版《国家安全战略》与庞大的美国军工复合体的巨大需求相冲突。2001年9月11日以来,美国军工复合体一直推动美国发动代价高昂、伤亡惨重且适得其反的战争,造成超过8万亿美元的损失和数百万人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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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尔比与韩国国防部副部长赵昌来于2025年5月会晤。来源:维基媒体,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Elbridge_Colby_Cho_Chang-rae_May_2025.jpg |
美国干涉主义的衰落?
新版《国家安全战略》侧重于大国竞争和国内复兴,而不是推动民主国家、全球机构或美国在国家建设中发挥广泛作用。
民主党政府和大多数美国民众将气候变化视为重大战略风险。但它恰恰相反,明显忽略了极端气候对国家安全的威胁。这是该战略最严重的错误。
特朗普的《国家安全战略》也标志着冷战后共和党和民主党政府的共识出现重大转变。它将盟友关系视为交易工具,呼吁真正分担责任,并批评盟友“搭便车”,坐享美国的国防开支。
这种对新保守主义干涉主义的怀疑态度,令那些鼓吹美国继续介入国际事务的利益集团极为反感。比如,《大西洋月刊》长期以来一直是跨大西洋经济与军事合作的拥护者,它批评这份文件是“没有逻辑的胡言乱语”,充斥着“阿谀奉承、谎言、前后不一和荒谬的自相矛盾”。
此文作者埃利奥特·A·科恩,不出所料,是美国国防部和情报界的资深人士,曾在新保守主义信徒保罗·沃尔福威茨手下工作,是“新美国世纪计划”(PNAC)联合创始人,该智库支持2003年美国对伊拉克的入侵。
《国家安全战略》对欧洲、日本的影响
特朗普的《国家安全战略》明确批评欧洲盟友因移民和“反民主限制”而面临“文明消亡”。因此,它在西欧引发了铺天盖地的谴责。
《国家安全战略》强调欧洲在国防方面实现自给自足,同时警告称,除非盟国达到特定军费开支目标,否则美国可能不会履行集体安全承诺。报告强调“负担转移”和经济关系的再平衡。
今年5月,科尔比告诉英国官员,美国希望英国武装部队减少对印太地区的关注,更多地关注欧洲。《国家安全战略》的内容显示,英国的任务是专注于欧洲,而不是亚洲地区。
美国期望日本在印太地区承担更多防务责任。因此,美日同盟正在偏离战后美国主导并提供安全保障的模式。这种模式不总是要求盟友严格互惠,美国曾经慷慨大方,但这种时代已经结束。
北约是摇钱树
6月,科尔比敦促美国国防部启动一项审查,以决定是否废除与澳大利亚和英国的《澳美联合军事协议》(AUKUS)。他还敦促日本将军费开支提高到GDP的3.5%,导致日本政府取消了美国国务卿马可·鲁比奥和国防部长皮特·赫格塞思与日本官员举行的会晤。
这些分担军费的目标与《国家安全战略》相符。该报告允许特朗普政府向北约盟国和非北约伙伴国施压,要求它们增加军费开支。但这些目标颇具算计,它们将使美国获利,削弱盟友和伙伴国。美国向台湾提供98%的武器供应,向日本提供97%,向英国和韩国分别提供86%,向澳大利亚提供81%。
美国武器进口占总进口额的百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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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作者
盟友和伙伴承担的责任越多,五角大楼的国防承包商就从中获利越多。这是一笔数十亿美元的骗局。由于美国是盟友和伙伴最大供应商,这种责任分担方式很大程度上符合美国的经济霸权,以及将冲突区域化、从而保护自己的努力。
对美国的盟友和伙伴而言,这无疑是双重打击。它们既要支付费用,又要承担风险。因此,这些交易只能靠扭曲的爱国主义和夸大的威胁来兜售。
俄罗斯和中国的观点
一些分析人士认为,西半球对财政约束的重视以及门罗主义的回归是早就应该发生的转变。
也许正因如此,俄罗斯的反应才有所不同。俄罗斯分析人士对美国的新版战略持高度积极态度,克里姆林宫官员也表示,该报告与莫斯科自身的价值观相符。
尽管美国对台湾问题发表了强硬言论,但《国家安全战略》明确宣布美国倾向于不干涉他国内政、尊重国家主权以及优先发展西半球,这可能表明美国的区域关注点发生了转变。
科尔比主张美国调整军事规划和资源配置,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台海冲突。去年3月,他重申增加美国在印太地区军事资源的意图,并呼吁台湾将国防预算增加近五倍,达到GDP的10%。
美国军费开支占GDP的百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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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2024年美国北约盟国和主要非北约伙伴国的军费开支
红色:美国对其军费开支水平的偏好
资料来源: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作者
然而,科尔比也呼吁摧毁台积电(台湾半导体巨头,也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半导体集团之一),以防大陆军队占领台湾后控制它。
与新保守主义者不同,科尔比不认同对中国共产党的漫画式描述,并将中国视为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国。作为一名民族现实主义者,他支持与中国建立“真正互利共赢的经济关系”。
与多极化和解
在某些方面,特朗普的《国家安全战略》可以与多极世界观相协调,尽管其最终目标仍然是美国的霸权地位。
《国家安全战略》承认中国和俄罗斯等强大的大国竞争对手的存在,并着重管控与它们的竞争,这与多极现实相符。
“美国优先”方针摒弃了传统的单极霸权。它强调战略克制和责任分担,实际上承认了美国的资源并非取之不尽。
以国家现状为导向的交易型往来,而不是试图改变政权,更适合多极体系。在多极体系里,各大国根据自身利益施加影响。
有趣的是,其中一些观点与民主党进步派不谋而合。全球合作与民族主义之间存在诸多差异,但它们都强调国内和经济问题的首要性。在近几届选举中,这也恰恰是许多摇摆于特朗普和民主党领导人之间的美国中下层和贫困劳动者的共同点。
最重要的是,双方在反对干涉主义方面存在相同的看法。干涉主义体现在“无休止的战争”和军事过度扩张上。
大陆主义已经显现
特朗普《国家安全战略》与美国杰出的战前历史学家查尔斯·A·比尔德(不干涉主义的主要倡导者)所构想的大陆主义进步思想有深刻的联系。
比尔德提倡“美国大陆主义”,认为美国在欧洲没有切身利益。
比尔德的大陆主义与特朗普《国家安全战略》之间的核心共同之处在于,它们都强调优先考虑国内利益,同时避免卷入外国纷争和结盟。
这两种理论都提倡一种只基于美国切实、直接利益的外交政策,包括“不干涉欧洲事务”。在这两种理论里,外交政策都有内在的经济内涵,必须服务于国家的经济福祉。
特朗普的《国家安全战略》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复杂。它体现了美国人由来已久的思维方式,包括进步理念,且可以被21世纪的多极思想修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