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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来,全球观察家都希望能总结特朗普的“大战略”,但除了高度交易性和不确定性,特朗普尚未令人信服地展示任何整体谋略。不过,特朗普已经给美国植入新的“世界观”,其主要内容是:美国衰落了(所以才要“让美国再次伟大”),而这与美国长期以来的对外政策有很大关系,换言之,美国虽然主导了过去的世界秩序,但没赚到便宜,所以美国要向内收缩。
特朗普新政加速了国际秩序转型,让当前大国关系呈现出一些新特点:
第一,大国互动具有很强的动态性。特朗普年初就任,从1月底到4月初,他在外交上主要聚焦于解决俄乌及巴以冲突,美国传统盟友承受了最大冲击,而俄罗斯成为此阶段最大得益者。从4月初至今,贸易战变成特朗普对外工作重点,中美对抗迅速升温。此前,特朗普对中国有不少示好举动,当时观察家们认为中美关系走向有两种可能,一是美国从欧陆抽身后集中应对中国,二是美国与中俄等大国谈判共治天下。贸易战开启后,前一种可能性增大,同时中美欧俄四方互动被充分激活,走向备受关注。
第二,主要非霸权国的对外政策及互动比以往有更强烈的体系性影响。美国财长贝森特在西班牙首相访华前夕警告欧盟不要近中远美,称那将无异于“自断后路”。英国与欧陆大国(尤其是法国)创新欧洲合作方式(如组建援乌“志愿者联盟”),努力使欧洲成为战略上的一极。美国之外的“西方”——欧盟、英国、加拿大、日本在特朗普上台后加强了沟通与合作,试图共同对冲特朗普的负面影响。中国也将金砖、上合组织视为应对动荡的抓手。
第三,各国都进入“多方下注”的谈判状态。一方面,美国虽然有意收缩,但仍然处于体系的核心地位,故大部分国家希望与美国保持良性沟通。从当前各国经济增长趋势看,下一任霸主很可能仍是美国。这也就意味着,新秩序的轮廓必须待美国国内清定后才能浮现,其他国家恐难提供真正的替代性秩序。事实上,目前也并未形成一个反美集团,分析家们仍是通过各国与美国的关系划定一国在国际格局中的地位。
另一方面,各国并不情愿配合特朗普的新政。目前各国对美反应大致分几类,一为“抗”(中国最典型,加拿大、欧盟次之),二为“哄”(如英国、印度、日本等),三为“拖”(如俄罗斯、乌克兰、伊朗等),四为“候”(如朝鲜)。当然,大部分国家同时施用了上述四种策略。总的说来,各国在与特朗普政府打交道时皆抱警惕的“止损”心理,几乎没有国家主动推进特朗普的议程,少数大国则思考如何“化危为机”。
各国之所以不情愿听从特朗普,根本原因是未能从中见到益处。特朗普的出发点是认为美国实力下降,但矛盾的是,其手段却是仰仗美国实力对他国“敲竹杠”。特朗普几乎对所有国家都更强硬,除了以色列、俄罗斯等极少数国家(它们的获益也不确定),几乎没有国家从特朗普的外交调整中获益,其中甚至包括原本对特朗普抱有很大期待的匈牙利、意大利等右翼民粹主义政客执政的国家。
而且,对许多国家来说,特朗普的改变过于突兀。此前各国的发展模式某种程度上都与美国主导的全球秩序相适应,如中国的生产主要供应美国市场、欧洲一体化是经济全球化的地区性化身。特朗普以高关税作为国内产业保护屏障,令所有贸易大国都猝不及防。特朗普敌视“监管”和“绿色”,这让向来以此为长的欧盟难以苟同。虽然各大国都努力以各种形式跟上特朗普的节奏,但早已根植于各国社会的发展模式难以遽然改变。
更重要的是,特朗普希望推翻旧秩序,却没有描绘新蓝图,他试图以不讨论欧洲安全秩序的方式结束俄乌冲突便是一个典型例子。国际社会的日常运作需要基本的制度,因此许多国家某种程度上自发维护旧秩序,如欧盟和中国近月在加速推进与各大国签署贸易协议。再如,2025年2月24日,在俄乌冲突三周年、美俄已经开启谈判之际,联合国大会上多数国家仍给乌克兰及欧盟联合起草的提议案投赞成票。不少大国及国家集团希望通过推动于己有利的制度和规则,在未来的国际秩序中占有更大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