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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贺文萍 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

国际刑事法院:非洲问题上的中美差异

2015-07-20

近年来,国际刑事法院(ICC)与非洲之间的关系陷入低谷。虽然有多达34个非洲国家为ICC缔约方,但因为ICC近年受理和审判案件对象大多为非洲国家领导人,并且在执法过程中表现出傲慢和对非洲主权与尊严疏于尊重,因此正越来越多地遭到非洲国家的批评和抵制,被非洲视为已背离了预期目标、蜕变为实施双重标准、仅针对非洲国家立案定罪的政治机构(ICC自2002年成立至今审理的八宗案件里,七件是针对非洲前领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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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对ICC说“不”的最新一轮愤怒在今年6月中旬南非约翰内斯堡第25届非盟峰会期间再次爆发。由于ICC不顾非盟反对执意在峰会期间要求南非逮捕参加峰会的苏丹总统巴希尔(ICC分别在2009年、2010年两次对巴希尔签发逮捕令),因而遭到了苏丹政府、非盟以及峰会举办国南非政府等的集体炮轰。苏丹总统巴希尔不仅毫发未损从容来去南非,而且被赞赏为在非洲大陆上起到了抵制国际不公正裁决的先锋作用。非盟委员会主席德拉米尼·祖马批评ICC在峰会期间发布逮捕要求是试图凌驾非盟之上的蛮横之举。非盟轮值主席、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则更是直言“愤怒”,批评ICC的手伸得太长,并敦促非洲领导人退出ICC。

虽然退出ICC可能只是一句气话,在最近的将来也似乎不大可能发生,但此语却真实反映了非洲国家对ICC积聚已久的愤怒以及打算另起炉灶、自主承担非洲司法建设的决心。另外,在非洲对ICC说“不”的背后,中国和美国对ICC非洲执法的立场差异也体现出中美在价值观导向及对非政策立足点上的不同。

截止2015年3月底,全世界已有123个国家正式签署罗马规约,成为ICC缔约国。虽然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中、美两国迄今均未成为ICC缔约国,但两国对ICC的立场仍有重大差别。中国未加入ICC主要出于对罗马规约相关具体条款的解释和认同持保留意见(如对“普遍管辖权”和“检察官自行调查权”的定义),但一直密切关注ICC的运作和发展,并对参加罗马规约持开放态度,不排除在适当的时候加入规约。另外,作为一个自1840年以来就屡被西方侵略、1949年建国以来又屡遭西方敌视的国家,中国和非洲国家一样,对包括司法主权在内的国家主权特别珍惜,并天然抱有一种格外的敏感,也因此并不认同人权高于主权的价值观判断。在ICC与非洲关系的持续走低中,中国理解并支持非洲的主张。如在2013年5月,当非盟峰会通过决议要求ICC将有关肯尼亚新当选总统肯雅塔的案件交由肯国内法院审理,中国外交部就表示,希望国际社会尊重肯尼亚人民的选择,也希望ICC认真倾听非洲国家和非盟的意见。同年11月15日,当非盟推动联合国安理会对有关推迟ICC审判肯尼亚领导人的决议进行表决时,中国也投了支持票(但该决议最终以7票支持,0票反对,8票弃权的表决结果未能获得通过)。

美国对ICC态度消极,则缘于美国的国家利益和价值观诉求,与美国例外论下的自我利益保护存在矛盾。从全球战略以及维护美国国家利益和推广人权高于主权等价值理念角度出发,美国需要并且希望ICC在审理种族灭绝、反人类罪等方面立规树威,但又要求ICC基于美国例外论给予所有美国人司法豁免权。换句话说,所有的ICC立规树威都只能是针对美国以外的其他人,是典型的对人不对己的霸道逻辑。由于小布什政府时期美国先后发动了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那一时期美国政府对ICC的对抗态度也尤为突出。

虽然美国自身不愿受ICC的束缚,但却希望通过联合国安理会对ICC进行影响、控制和干预。在有关ICC与非洲关系的辩论中,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舆论常高举司法公正和伸张正义的旗帜,并指出所有ICC受理案件均为缔约国自动提交或经由联合国移交,相关非洲国家必须遵守和配合执行ICC的判决。但因美国自身游离于罗马规约之外,难免使人产生美国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其高呼司法公正的号召力和感召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

事实上,非洲国家当初签署罗马规约时也是满怀司法公平与正义的梦想,希望借助国际司法体系来有效遏制非洲一些国家领导人的贪腐、独裁乃至暴行。然而,当有着浓厚西方司法制度影响的ICC在审理案件和发出传票时,轻视甚至漠视非洲国家的主权和尊严,一味追求司法公正,全然不顾相关司法判决对对象国家以及地区局势可能导致的灾难性影响,那么这样的司法公正又有什么意义?因此,如ICC要修复与非洲的关系,重建其权威性和功效性,其未来对受理案件的审理、判决和执法就必须在捍卫司法公平与正义、维护非洲主权和尊严以及确保非洲的和平与稳定这三者之间掌握好平衡和切入点。